在当下,更要学会“用擅长的方式做喜欢的事情”|接力访问014 池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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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文学
到了我们找到彼此的时候。
本文同步刊发于小鸟文学第二十六卷,为免费内容。
和很多创业者一样,池晓很早就知道他想自己做事。他是那种有自信、也想证明自己的人。问题只是在于要做什么。
池晓生于 1990 年,大学毕业之后在一家教育类 NGO 工作。到 2015 年的时候,他所在的 NGO 已经停止运作,但他从之前负责的青少年成长项目里模糊地建立了创业的方向:教育。只不过作为一个资深游戏玩家,他想把游戏和教育结合在一起。在“全民创业”的 2015 年,这的确不失为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创意:以游戏作为核心元素来做一所学校。
不过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来看池晓要做的事,都和当时风行的创业标准格格不入。当时的创业关键词绕不开市场大小,增长率高低,即便概念先行,也得不断“迭代”。池晓想做的事情,倒是有点像在传统教育体制里面“捡漏”,那些无法适应的人,或许可以是他的潜在客户。
他最初拿到了一些资金,从夏令营的模式开始初步尝试。一切看起来很务实:成本可控,虽然利润不高,但可持续。这个现在被叫做“好奇学习社区”的机构,从最初的一名学生到现在 20 人不到左右的学员规模。因为因材施教,注定无法规模发展。事实上它也不会去张罗这件事,在教育和意识形态紧密结合的中国,“好奇学习社区”这几个字已经清晰划定了它可以实践的范畴。但这不妨碍池晓在这个框架里试一试。
通识教育和个性化教育,是理念基础,池晓有更通俗的解释:“让学生对什么都了解一点,然后掌握基本的方法论,能够去探索世界,然后更了解自己——学会用擅长的方式做喜欢的事情。”
他会引用著名教育学家、哈佛大学博士托尼·瓦格纳的理论来作为“好奇学习社区”课程设置的内核:“第一就是童年时候有意义的玩耍,不是浪费时间的娱乐,是有意义的玩耍;第二,青少年时期带着激情的追求,找自己的人生方向,疯狂探索;第三,成年以后的觉悟。这是他全球采访了大概一千多名各行各业人士,尤其是青年领袖之后得出的规律。”“所以我们现在用的三个关键词,好奇、勇气、觉悟——‘觉悟’这个词就是从他这儿来的。”
对“好奇学习社区”感兴趣的媒体通常乐于描述一个痛苦万分的学习者如何在这里释放压力、重建自信的过程,报道者本身也对这里的课程设置、师生关系和学习目标心生好奇。在这一点上,池晓总是具有打动人心的表达力,比如他会在 2022 年底孩子们的 17 岁成人礼上说:“我希望你们都能做一个眼里有光的成年人。”
环青海湖骑行
不过如果仅仅扮演“挽救者”的角色,也就是对冲传统教育机制带来的焦虑和压力,其实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难的地方在于在一个社会氛围并不宽松的前提下,依然要让人文通识教育的方法变成一种可实践的制度。在搜索对“好奇学习社区”的评价的时候,不难看到“娜拉出走之后怎样”的担忧——孩子们在离开这个理性亲善的环境之后是否真的能维持同样的自信,以及把学习方法应用到真实的生活中去?虽然进行通识教育的大小机构在中国并不那么罕见,但是和主流教育方式相比,任何尝试都可以称作独立的、实验性的。
池晓的“客户”是渴望尝试不一样教育机制的成年人,也就是学员的父母。收入稳定的中产家庭,拥有开放的思维方式,这都是常见的配置。“好奇学习社区”设在成都,而成人礼是在海边举行的。同学们自导自演自创服化道的戏剧是《汉密尔顿》、《我们的小镇》以及《尤里乌斯·凯撒》。在海拔 4200 米的高原为老师举办婚礼,可以是一项课程。他们会和专业人士进行对谈,也会在公众号上讲述自己到学习社区之后的心路历程,在很多人讲述的末尾,朋友、父母和池晓都会出现在感谢名单里。他们称呼池晓就是“池晓”。
教育是池晓自创业开始自学的一个领域。在和他聊天之前,相比这个项目以何种方式运营,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一个运营创新教育社区的人本身经过了怎样的教育与自我教育?他对个性化教育的感知和自我的成长之间是否有某种遥远的呼应?最基本的是,他作为一个参与制定一整套学习流程的人,他的学习能力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池晓说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是反思。
“小时候挺变态的,在那种应试的竞争的氛围下,我小时候特别在意竞争,我连上学走路都要走得比别人快。成绩上总是在比较……最早老师其实对我最多的评价就是小聪明,有很多偷奸耍滑的技巧,但是我会从更高维度反思,我确实最早因为这些所谓的小聪明,获得了一些收益。”
做事课:在海拔 4200 米给老师办一场婚礼
“反思对我来说是一个确实挺重要的东西。我就举一个例子,我小时候一直是当班长,民主投票选上去的那种。当班长以后,我干的其实最多的事就是打小报告。我认为这是好的,这是在帮助同学,在某种程度也是在帮助老师管理班级。就是小学五六年级。到初一以后,我也不是什么班干部了,还是习惯性地想要去借助打小报告来帮助某些同学,这是我当时很真实的心理动机。有一天突然好像就觉悟了:这不是最恶心的行为吗?人家都讲义气,你这是最不讲义气的行为,然后我就想,是不是之前很多我认为对的东西,它有可能是错的。”
“在很多事情上我就积攒了很多这样的点,我经过反思,我经过比较我得到了一个结论,最终其实让我的整个人也受益,其实在学生时代它最多就体现在成绩上。”
“我从初中后半段开始有一点厌学,其实不是厌学,就觉得光为了成绩学习好像也不是一个那么对的事,就会就想要做更多其他的事情,而不只是天天学习。高中就对应试教育有负面反应,可能就是从这种莫名其妙得来的反思习惯里引发出来的。”
这件事他会在自己的创业里找到答案。“因为小时候评判标准很简单,就是成绩,我总是觉得我是学的特别轻松的,我在学习上几乎没有受到过什么压力,在小学和初中这个阶段。但我后来学了教育学,就知道这个东西不是你真正有多聪明,而是其实就是发育得早而已。人的大脑是有发育规律的,硬件没准备好,就不可能理解那么快……很多真正的智商高的、聪明的人,要度过多年压抑的岁月,可能大脑准备好了,心智已经被打击下去了。”
反思的前提是不遗忘。自己得提醒自己曾经做了什么。其实在被问到这些的时候,池晓的反馈速度快得就好像他已经把这一整套过往反刍过很多次。他说之所以可以做到这样,除了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他曾参加过一个由学者余世存主持的研修班,主题就是“自我整理”,不止要回顾个人发展经历,还要思考“自我、家庭和国家”三者之间的关系。
“我当时就在说,‘原来这个是那么回事’,‘那个是那么回事’,后面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就会刻意去做很多角度的、关于自己的整理。”
在创业进行到第 8 年的时候,一个人所做的事情依然需要不断解释其意义和模式,从商业的角度说不能算顺利。但池晓已经不再从传统创业的视角去看待自己所做的事。他在鼓励团队时候会说:
“这个时代不太适合做大事,因为你越大,可能死得也越快,死得也越惨。也不是说我们非得做小事,但我们首先要做好事,把我们认为有价值的事情做出来。也不是刻意要独树一帜、标新立异,但现在反而就是到了这么一个节点,就是:越是不一样的,但我们认为有价值,别人没尝试过的,恰恰就是我们现在更有使命感去实现出来的。”
如何“学会用擅长的方式做喜欢的事情”,这句告诉学员的话,可能池晓自己现在也在反复琢磨着。
Q:最近在做什么有趣的事?
A:准备一个夏令营计划。我们其实从 2019 年就开始做,去年迭代了一次,今年准备再迭代。就是招 80~100 人,分成 4 个学院,就像《哈利·波特》一样,以学院制的方式来组织夏令营。你可以把它认为是一个课程,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然后有 260 多种课程,非常丰富的一个大杂烩,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知识领域。我给它的一个定义就是学习的节日。最近就在为今年夏天的这个学院制夏令营做准备。
Q:做这个事会遇到什么困难?
A:我们其实不是第一次做。它的难度每次都会发生变化,最早的难度就在于你怎么组织那么多内容,怎么样去协调,而且还得好玩。今年的难题其实是任何教育机构都会遇到的:积极的学生到哪都是积极的。所以要如何充分调动那些不积极的学生?最近在思考这个。
Q:为什么想做这样一个夏令营?
A:没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然后试一试本身又挺有意思。中国很多学生都陷于学习之苦,这个问题我们积累下来的经验一定是可以应用到更广的范围里去,这是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事情。
Q:你会推荐什么有趣的人来接力?
A:安猪,他现在就是一个数字游民。他最早做“多背一公斤”,然后做乡村教育的工具研究,现在在做一个项目,帮助很多人去探索自我怎么获得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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